……？”

“我想你，每日每夜。”

她微張著唇，眼裏滿是水霧。鄒亦恒喝了點酒，此時也有醉意，再也按捺不住，靠近她，把她摟進懷裏，輕柔的吻下去。

湖邊燈光明亮，這個時間來來往往全是人，車窗大開著，毫無遮擋。他從沒有這麽大膽過，毫不顧忌的，忘情的吻她。柔嫩的唇，溫軟的舌，鼻尖底下的一縷幽香，還有她的身體，軟得像水一樣抵在胸前……所有這一切，喚起的欲望讓他幾乎承受不住。

很長時間，他才感覺黎嫣然在推自己。

他放開她，沈緩的深呼吸。

黎嫣然眼底是小鹿一般的驚懼，雙手護在身前。

鄒亦恒一時竟有些後悔，不自然的揉了揉額頭。

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他話說了一半，頓了一下，然後改變了主意，“嫣然，今晚去我家，好嗎？我們，好好談談。”

黎嫣然昏沈沈的大腦裏只有空白一片……不知該答應還是拒絕。好一會兒，她才勉強吐出三個字：“我醉了……”

軟糯的聲音幾乎聽不真切，她低垂著頭，手始終下意識的攥著衣襟，像是在害怕什麽。

這樣的回答有些莫名。鄒亦恒想了想，發動車，調轉車頭：“好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
一路上，他保持著沈默，沒有再說話，黎嫣然只覺得這樣的沈寂讓人尷尬，必須說點什麽打破這種氣氛，可惜暈乎乎的腦袋裏一個字也想不出來。

回家不過半個多小時的路程，路上不堵，車開得也算快。她卻覺得時間漫長的像沒有盡頭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終於到了幹媽家樓下，停好車，她解開安全帶，正要下車，鄒亦恒叫住了她。

“自己上樓，可以嗎？”

黎嫣然點頭，鄒亦恒又問：“嫣然，你不是說已經和他兩清了嗎？什麽時候能接受我？還是……要讓我一直等下去？”

她怔怔的，像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。

“我……也是男人。”

這句話，更加讓她不明所以。不僅不明所以，還惶恐不安。

鄒亦恒搖頭，極力掩飾著心裏的苦澀，面前的女孩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，迷途小動物一樣的神情令人心生不忍。他黯然笑了笑：“好。上樓去吧，好好休息。”

他目送她上樓，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。

397鄒亦恒的心事，紀香的酒

黎嫣然進了樓棟，幾乎是連跑帶跳上的樓梯，一直到進了臥室，關上門，才停下來喘口氣。

鄒亦恒想要的是什麽，她怎麽就沒想到過呢……不，不是沒想到，而是，一直下意識的忽略了吧……

鄒亦恒在樓下沒有馬上離開，窗前有一盞路燈，幾只小飛蟲一直繞著燈光在轉圈。他知道，其實剛才問的那個問題，半年前，就已經有了答案。可為什麽到了今天，都還不願相信？

江都的夜，繁華卻寂寥。

他不想回凱亞那棟空無一人的公寓，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了一圈之後，發現自己停在“月見”前面不遠的地方。

遠遠看去，月見門外，小野寺紀香一身水色和服，正微笑著目送客人離開，轉身往回走的時候，她眼風只往這邊瞟了一眼，便立刻呆住了。

鄒亦恒拉手剎，下車，徑直走過去。

紀香小跑兩步，迎上來打招呼：“鄒桑！怎麽這個時間才來？”

“我吃過飯了，你這裏有沒有酒？”他問。

“酒……有的。”遲疑片刻，紀香才回答他。

走廊盡頭的這間包房，似乎常年都為他預留著。拉上門坐在榻榻米上，鄒亦恒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。紀香溫了一壺清酒，上了兩樣佐酒小菜，並沒有走，跪坐在一旁看他一口一口喝。

好一會兒，他才意識到什麽，放下杯子說：“紀香，你去招待客人吧，不用管我。”

“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客人了。鄒桑，你是有什麽心事嗎？悶悶不樂？”

他沒有回答，手機正好又響起來，是康祁陽。

接通電話，康總監的聲音傳來：“亦恒啊，平安到家了嗎？剛才看你喝了點酒，開車沒事吧？”

“哦，沒事。”鄒亦恒打起精神。和康祁陽一起共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，他知道，這個電話，未必就是要問他平安。

果然，沈吟一會，康祁陽說：“亦恒，我和你一起合作的年頭也不算短了，這些年看你一步步升上來，也是很不容易。我雖然比你年長，但在工作上，很多方面一直都是很佩服你的。”

“康總監，有話請直說。”

“好吧。”康祁陽清了清嗓子，直言不諱的說，“是關於那位黎小姐的事。你真的打算傾盡全力去捧她嗎？她對流行樂壇來說，只是個幾乎沒有成績的新人，當然這一點可以先不談。只說她之前的身份，是個小模特，還和盛世高層傳出過緋聞，一個藝人在大眾眼裏的形象是很難顛覆的，這可不是個容易過去的檻啊。還有，放著公司那麽多清清白白的人不推，偏要推她，會不會有人不滿。你考慮過沒有。”

鄒亦恒心裏雖有些不悅，語氣卻很平靜：“你說的這些，都在我的考慮範圍內。不用擔心，我自有分寸。我要力推她，自然有我的理由。”

“你的理由，不會是被那小姑娘吸引住了吧？亦恒，我說這些話都是善意的，你別介意。我不希望你這些年好不容易的積累的資歷被抹上汙點啊。”

“不是，並沒有。”鄒亦恒斷然否認，又加上了一句，“康總的意思我明白，你是為我好，謝謝你。不過現在我不想多說，到時用成績說話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你如果有信心，那我也不多言。有需要的時候我會盡力配合，期待黎嫣然的表現吧。”

“我想，她會讓大家看到的。”

掛了電話，他將手機放到一旁，繼續喝悶酒。

紀香默默為他斟酒，一直不言不語。剛才的電話話，她大概也聽明白了八九分。

一壺酒很快少了大半，鄒亦恒看起來真的有點熏熏然了。紀香遞上熱毛巾，這才低聲輕柔的問：“那位黎小姐，回國了吧？”

“嗯，剛回來。”他擡頭看了她一眼，眼底一片酡紅。

“你一直都很想念她，是嗎？很久之前，我就覺得，鄒桑你對黎小姐不一般。”

“是嗎，連你也看出來了啊……”他嘆了口氣。

“你來喝酒，是因為她，還不願接受你嗎？”

鄒亦恒沒有否認。

紀香淺淺笑了笑：“我知道，你為她付出了很多，可是，感情的事，很難說清楚，付出，有時也不一定就會有回報。”

“我不是為了要她回報……我只是覺得困惑，女人的感情是不是沒有道理可言？明明是錯誤，為什麽，她就是忘不了？”他聽見自己的聲音，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話。

紀香坐得端正，雙手放在膝上，低垂著眉眼輕柔的回答他：“女人是很奇怪的動物，不僅不講道理，而且一旦認定，就很難回頭。”

“是嗎？”鄒亦恒失著神，不知在想什麽。

紀香站起身，碎步移到他身旁，一只手拂過膝蓋挨著他坐了下來，然後拿起桌上的酒壺繼續替他倒酒。

“一醉解千愁。鄒桑，紀香陪你。”青蔥一般的纖巧手指托起酒杯遞過來，酒香彌漫，醉人又醉心。

鄒亦恒接過杯子，一口喝盡，眼前明月一般的面龐，又模糊了幾分……

……

幾天之後，SN音樂娛樂中國總部。

夜色已經籠罩下來，會議室裏燈火通明。

黎嫣然坐在桌邊，偷偷瞄了一眼墻上的鐘，快要九點了。第一次的策劃會，竟然從下午一直開到現在。

小會議室裏坐了六七個人，是鄒亦恒專門為她配備的團隊，除了策劃宣傳等工作人員，還有那天一起吃過飯的音樂制作人薛東瑞，一名助理。她的經紀人則由鄒亦恒親自兼任。

大家正在討論宣傳方案，黎嫣然不是太感興趣，也插不上嘴，只在一邊旁聽。討論了半天，原先擬定的好幾組方案，鄒亦恒一個都沒同意，全數否決了，然後又提出了不少要求，要企宣連夜做計劃，明天給出完善後的結果。

之前接觸鄒亦恒，都是在比較私人的場合，沒想到他在工作中，是這樣雷厲風行，說一不二的作風。

散會時，大家明顯感覺到疲乏。管宣傳的小姑娘低聲抱怨了一句“之前推新人都是這麽過來的，怎麽這回要求這麽多”，黎嫣然看看鄒亦恒，他雖然沒什麽表情，但應該也聽到了吧。

398新生的Aile，相思的人

等大家都出去之後，鄒亦恒才叫住她：“嫣然，跟我來一趟辦公室。”

她點點頭，跟在他身後，往電梯間走去。

鄒亦恒的辦公室在5樓，她不是第一次來，對這裏已經比較熟悉了。

開門進屋，鄒亦恒拿著文件往辦公桌走去，黎嫣然則直接坐到了窗邊的沙發裏，嘀咕著問了一句：“亦恒哥，其實我覺得剛才的方案已經很好了，為什麽還要改呢？”

鄒亦恒沒有解釋，只問：“你歌練得怎樣？”

“挺好的，”黎嫣然清了清嗓子，來了精神，坐直身說，“要不我給你清唱一段？”

“當然可以，不怕外面的人被吵到的話。”

她又窩回沙發裏：“好吧。練了一上午，嗓子需要休息。”

鄒亦恒露出一點笑意，輕輕搖了搖頭。

不過這些日子看到她的狀態，他心裏還是高興的。那天的飯局，她說她喝醉了，也許是真的，對發生的事，說過的話沒有什麽印象。否則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一切，該如何與她相處。

“其實，我有一個想法。”在辦公桌後坐下時，鄒亦恒神情變得嚴肅了一點。

“什麽想法？”黎嫣然問。

“不露面。”他說了三個字。

黎嫣然有些費解。

鄒亦恒頓了一會，解釋道：“剛才聽大家的方案，其實都沒有抓住重點。你確實是新人，但是和一般的新人並不一樣。你紅過，曾經有很高的知名度，這一點當然可以利用，只要稍加宣傳，就會吸引一批人。但是，這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
“我直說吧。如果對你進行常規包裝，高調宣布作為歌手重新覆出的消息，可能第一時間讓人們想起的，還是過去那些緋聞和八卦，人們關註的點，還是你的外表和生活，而不是你的歌。我不希望這些東西擾亂大眾，讓你分心。我希望在你這裏，只有純粹的音樂。”

“所以，不露面嗎？”

“對。暫時隱瞞身份。宣傳和打榜的時候，用藝名。”

黎嫣然稍微想了一下，這個想法很大膽，不過似乎也有道理，隱約激起著她的鬥志。讓音樂回歸本質，摒棄所有噱頭，聽起來相當吸引人。

“這樣的話，對歌曲本身要求更高吧，必須一下就抓住耳朵才行。”

鄒亦恒笑了笑：“確實是這樣，需要更老練的處理聲音，更飽滿的情感，否則，可能連個浪花都打不起來。這些，需要你自己掌握和努力。你願意賭一把嗎？”

鄒亦恒用“賭一把”來形容，黎嫣然也能明白這件事的難度。不露面就意味著沒有通告，不能正面宣傳，只有歌曲和聲音，光憑這兩點，該如何在無數同期打榜的新歌裏勝出？而且對她來說，這次的機會沒有任何退路，難度和壓力可想而知。

不過她還是要試試。

“我當然願意。”黎嫣然咬著唇點了點頭。

“Aile。”鄒亦恒說了個詞，翻開記事本寫了幾筆，然後拿過來給她看，“藝名就叫這個，行嗎？在法語裏是翅膀，翼的意思。”

“Aile……”她看著紙上的字，跟著慢慢念了一遍。翅膀，翼——是說她如今是重生一般，重新擁有了飛翔的能力嗎？

“行，我喜歡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鄒亦恒合上記事本，拍了拍她的肩，正色道：“從今天起，要全力以赴了。把這支單曲練到極致。”

她點點頭，在心裏默念Aile，aile……然後想，黎嫣然，從今以後，你就不再是過去那個為情所困的女孩了，今後要作為Aile，活出自己的人生。

……

月底，Pink D首張迷你專輯正式發行的記者發布會，開在一艘豪華游輪上。

發布會本身並沒有進行多長時間，簡單又程式化的拍照、采訪之後，大家就進入了輕松的消遣模式。

入夜，游輪被燈火裝扮得像一顆璀璨寶石，在漆黑一片的江面上游弋。燈映在水面，扯碎成一片細碎波光。

甲板上很熱鬧，除了來來往往、光鮮靚麗的男女們，船尾還有一支正在演奏的樂隊。音樂聲伴隨長長的汽笛，在江面回蕩。

對於這種活動，盛宇淩擅長，卻也厭倦。

明天的各大媒體，肯定會被今晚的紙醉金迷充斥，他幾乎想象得出會是怎樣的照片，怎樣的報道和吹噓。

於大眾來說，漂亮的臉蛋和身材，定制禮服，滿目的珠光寶氣，節奏強烈的音樂，虛浮的誘惑……是令人羨慕和向往的奢靡生活。對於他來說，這是工作。

靠在圍欄旁，盛宇淩望著江岸邊遠遠的一片璀璨燈光剛出一會神，就立刻有閃光燈晃了他的眼。他伸手擋了一下，見是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記者，剛放下相機對他致歉。

他只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眉，沒有理會，找侍者要了一杯紅酒走回船艙。

夜晚剛剛開始，所有人都在甲板上，船艙裏一個人都沒有。盛宇淩落得清閑，拽下領結找了個清靜的角落坐下。

酒淡的像水，他喝了兩口又沒了興致，放下酒杯，拉開西服從內袋裏取出一枚戒指，套在食指上一邊摩挲一邊發呆。

戒指上的鉆石被從舷窗漏進來的光照得發亮，隱隱散發火彩。

思念又一次將他和世界隔絕開來，冰冷刺骨的滲入骨髓。

“宇淩，宇淩。”

外面有人叫他，兩聲之後他才擡起頭，無言的看著站在艙門外的人。

莫易軒揉揉鼻子，想了一會還是走下來坐到他身旁，問：“怎麽，又想她了？”

盛宇淩沒有回答，不動聲色的將戒指放進口袋，淡淡說：“你不去陪著蘇婭，找我幹什麽。”

“有了女人，也不能丟了哥們啊。我豈是重色輕友之徒。”莫易軒伸手搭在他背上，一副有難同當的樣子，“看你這麽落寞，我心裏也不好受啊。”

盛宇淩“切”了一聲：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落寞？我現在是最得意的人。”

“好好。”莫易軒順著他的話，笑著說，“誰也比不上盛氏二少，春風得意，風光無兩。”

他拍拍他的肩，又勸道：“人生得意須盡歡，走吧，都等著你呢。”

399她從美國回來了

盛宇淩答應著，站起了身。

出艙門走上臺階，喧嘩聲立刻撲面而來，甲板上的人讓出了一條道，立在兩旁笑著拍手，紅色藍色的光照在人們臉上，投下一抹濃重妝色。

前面鋪設著雪白桌布的桌上放著蛋糕，桌子後面立著四個身材修長的漂亮女孩。Pink D，他親手打造的野心之作。

此時，四個女孩也一邊拍手，一邊用最明媚的笑容迎接她們的老板。盛宇淩臉上露出了點笑意，走過去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。

“今晚，是Pink D之夜，所有一切，大家盡情享受！”

他簡短致辭，然後放開軟木塞，香檳發出溫和的“砰”一聲，酒液飛濺出來，人們開始歡呼。

燈紅酒綠中，盛宇淩也笑得爽朗，絕對看不出半分虛假。

只是某個瞬間，他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她：白色連衣裙，脖子後系著緞帶，嬌羞的背過身去躲酒的飛沫，然後半是嗔怪的看他。

“盛總，是不是該倒酒了？”

身旁有人提醒了一句，他回過神，從容不迫的對pink D隊長尹立祺笑道：“對，倒酒。”

江水中的游船像一團明艷的火，緩緩前行。人們舉杯歡慶，歡呼穿透水聲，劃過夜空。

尹立祺、程佳蕙、溫寧、Chiara四個人輪流向他敬酒，熟絡的跟他打趣聊天，記者們則圍在一旁舉著相機一刻不停拍照。

這場秀還沒有結束，身處這樣的環境，盛宇淩也確實沒有多少時間和空間去想自己的事。

莫易軒找了半天，才發現蘇婭一個人在船尾，安靜的靠在圍欄旁，看腳底下的水花飛濺。

他端著兩杯酒走過去，生怕嚇到她，輕輕喊了一聲：“小婭。”

蘇婭回過頭，淺淺一笑：“易軒，是你啊。”

莫易軒將酒遞過去：“怎麽一個人在這裏，去人多的地方多好。”

“這裏也挺好的呀。遠遠的看著江都城慢慢離你而去，感覺很奇妙。”蘇婭捧著酒杯語氣幽幽的，夜風把她的長發吹亂，散在耳邊。

莫易軒不明所以的嘆了一聲：“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們。”

“我們？”

“你，還有那邊那位。”他往甲板上偏偏頭，皺著眉說，“怎麽都喜歡上獨處了呢？要是我，一個人待不了一分鐘。”

蘇婭沒有說話，喝了口酒，被酒精刺激得擰了一下眉。

“大半年了，他好像還沒放下你那位好朋友。我還真沒想到，宇淩能這麽癡情。原來最多情的人，也是最癡情的人。”

“都有寶寶了，也要結婚了，最後卻全部落空。任誰都沒法輕易走出來的吧。”

莫易軒瞪大了眼看著蘇婭，半晌才說：“小婭，有時候我覺得你說話，真毒。”

“嗯？”蘇婭一臉茫然。

“雖然事實的確如此，可是也不用說得這麽直白吧。唉，一想到他的樣子，我都忍不住想為他掬兩把淚了。”

“盛先生他……真的很傷心嗎？”

莫易軒望著江面搖了搖頭：“怎麽說呢，別看他表面上裝得沒事人一樣，你是沒看到他私下裏那副模樣……”

蘇婭回過頭，往那邊看去。人群中盛宇淩很顯眼，一身黑色正裝，襯衫白得晃眼，女孩們圍在他身旁諂媚，他很客氣，但看得出來，笑得也很應付。

莫易軒繼續絮叨：“也不知道那位黎小姐這大半年都躲哪兒去了，竟然半點消息都沒有，人間蒸發了一樣。女人狠起心來，也是真絕情。”

“他們都分手了，沒必要再聯系了吧。”蘇婭下意識的辯解。

“也算和平分手，難道就連普通朋友都沒得做嗎？”

“分手了當然不能做朋友。易軒你竟然這點常識都沒有。”

莫易軒看看她，突然訕笑一聲：“小婭，你這麽說我可得引以為戒了。”

“嗯？”

他把手搭在她肩上，信誓旦旦：“我莫易軒，絕不會和你分手。我可不想跟喜歡的人連朋友都沒得做。”

蘇婭臉色微微一紅，莫易軒湊近她耳邊，低聲笑道：“我是什麽心思，你可明白？”

她心裏突然跳得有點慌，暗暗咬了咬唇，急急說：“我有點事想去找盛先生。一會兒再說吧。”

“啊？你要找他幹什麽？”莫易軒話音未落，她已經撩起禮服裙的下擺跑遠了。

夜深了，四月的晚風吹在身上有點涼意。蘇婭幾步邁上樓梯，就看到盛宇淩站在一處僻靜的地方，身旁一個女記者在見縫插針的采訪他，他每說一句話她就認認真真的在小本上寫幾行字。

她遲疑了一下，不知該不該走上前去。

盛宇淩倒是先看到了她，跟旁邊的記者道了聲歉便走過來打招呼：“蘇小姐……”

蘇婭笑道：“盛先生，沒有打擾你吧？”

“沒有，我正想找個理由躲開這些記者。你……找我嗎？”

她點點頭。剛才突然從心裏冒出來的那個想法，現在變得更清晰了，雖然不知道是對還是錯，但此時此刻，心裏的聲音不停在說，應該告訴他。

“有件事，我覺得……你有必要知道。”蘇婭頓了頓，聲音雖小但很清晰，“前些天，她回來了。”

盛宇淩怔了好一會兒，才顫聲問：“回來了？”

“嗯，從美國。嫣然現在，應該在她幹媽家。”

蘇婭話音剛落下，手裏就被塞了一只酒杯。盛宇淩連一聲“謝”都忘了說，轉身穿過人群，大步往駕駛室的方向走去。

十多分鐘之後，游輪臨時改變航向，在最近的碼頭靠了岸。他丟下所有人，獨自下船。

想見她，去見她。這個念頭在心裏不停發酵，成了今晚必須去做，無論如何也要去做的事。

從碼頭打車去黎嫣然家，並不算遠，不過幾十分鐘的路程。可是於他而言，每一分鐘都像一個小時那樣漫長。

快到時，遇上了堵車，司機停下來等。

還有兩條街的距離，平時這個時間，這裏絕不會堵，盛宇淩覺得這簡直是煎熬。他懷疑這是不是上天的考驗，懷疑會不會在這短短幾分鐘之內，她又去了另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，讓他找不到？

400嫣然兩個字，熟悉又陌生

五分鐘之後，他忍不了了，在司機“這裏不能下客”的規勸聲中，不管不顧的扔錢下了車。

穿過馬路，他邁開腿，往她家所在的方向大步奔去。

剛才在游輪上覺得風大，此時空氣卻又格外悶熱。身旁堵成長龍的車流一動不動，仿佛時間都靜止了。

終於跑到那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樓下時，盛宇淩額上已是一層細汗，襯衫也洇濕了貼在後背，讓人難受。

她家的燈是暗的。他一陣失落，解開西服扣子喘了口氣。

“嫣然！”另一邊，一個聲音突然隱約傳進耳朵。

熟悉的兩個字，並不陌生的男人的聲音，一下紮進心裏。

盛宇淩回頭，昏暗的路燈下，站在那邊小徑旁的人是她，沒錯。只不過此時，她也轉過頭看著身後，跟上來的人是鄒亦恒。

“亦恒哥？”

她叫了一聲，熟悉的，軟糯的，悅耳的，記憶深處的嗓音。

看到那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，盛宇淩不知怎麽的，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步，靠在一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後。

光線昏暗，他又是一身黑衣，如果不仔細看，不會發現樹後有人。

“你的手機，剛落在車裏了。”鄒亦恒的聲音。

盛宇淩微微偏頭，用眼角的餘光往那邊看去。鄒亦恒手裏拿著一部手機，笑著遞給她。

“啊，我真是丟三落四的。”黎嫣然拍了拍額頭，接過手機，捏在手裏，片刻之後才想起來謝了一聲。

一個遞一個接，一個笑一個謝。他心裏在滴血。

鄒亦恒沒有立刻轉身離去，而是伸手搭在黎嫣然肩上，和她一起慢慢往這邊走了過來。

“在錄音棚待了一整天，很累吧？”

“不累。”她搖著頭，沒有任何不適應，似乎對鄒亦恒的親昵舉動已經習以為常，“明天就要正式錄制了，我覺得有幾句的處理還不太到位，所以想多練練。”

“副歌那幾句嗎？確實還欠缺一些情感。其實不用想太多，自然一點，記住只要去傾訴就可以……”

他們談論的是什麽，盛宇淩沒有太在意，只躲在樹後凝視著她，腦子裏嗡嗡作響。

許久不見，她變了樣。具體哪裏變了也說不上來，只覺得過去有些孩子氣的眉眼，如今更加沈靜，端麗。以往清澈的眼眸，如今雖更加透亮，卻仿佛也學會藏東西了。

她一身裝束很簡單，牛仔褲白T恤薄外套，頭發散開，軟軟的搭在肩頭。她會下意識的用手撩頭發，灑脫又嫵媚。

確實變了，不再是記憶裏的那個瓷娃娃一般，那個涉世未深、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單純女孩了。

鄒亦恒送她到樓下，便跟她告了別。好一陣子，盛宇淩才從樹影裏走出來，擡眼看樓上，一直暗著的窗戶裏點亮了燈。

去不去找她？他在猶疑。一路奔跑而來時的那個強烈信念，此時卻似乎已經沈寂下去。

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。盛宇淩拿出來看，是一條消息，PinkD經紀人發過來的，語氣很委婉：“盛總，發布會已經結束，聚會您去還是不去呢？”

盛宇淩想了一會兒，回了一個字：去。

一個人走出小區，打車。路上車流倒是暢通了，他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霓虹燈，又將視線移到車內，盯著前方出神。

其實黎嫣然和鄒亦恒在一起，也並不算意外吧。那時簽署那封解約書，給她自由，放她加入SN音樂的時候，就該想到，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。

嫣然……這兩個字無比熟悉，熟得就像烙在心底的印跡，說出口卻已覺陌生。他胸中有萬千喟嘆，萬千波瀾，面上，卻不能顯露出絲毫跡象。

聚會定在臨江的一間酒吧，包了個可以容納二三十人的豪華包間，是經紀人李靜安排的。大多數都是公司內部人士，旨在聯絡感情。

盛宇淩到這裏時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天說話的人們一見他就都站了起來。Pink D的幾個女孩也立刻殷勤的過來迎接。

“都坐吧。別客氣。”盛宇淩客套兩句，環顧了一圈，見莫易軒在向他招手，便走過去坐到他身旁。

“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，差點就要走了。”莫易軒咧嘴笑道。

“今天特意讓你來就是為了跟你聚聚，我怎麽可能不來？”

“嗨，連跟我聚，都只能找這種機會。你現在可真是不一樣了啊，星天副總裁。”莫易軒一邊漫不經心感嘆，一邊盯著手機飛快的打字。

盛宇淩沒有理會，靠在沙發靠背裏，斜眼看他，等了一會兒才問：“怎麽？蘇婭又走了？”

“嗯。她說不習慣太吵鬧的場合。”莫易軒揚了揚手機，屏幕上開著對話框。

“你跟她，到底進展得怎樣了？快一年了吧？”

“挺好啊。”

他答得有些敷衍，盛宇淩笑了笑，低聲說：“你知道我什麽意思。”

莫易軒一楞，將手機扣在桌上，正色道：“對小婭，我是正正經經奔著結婚去的，所以我一點也不著急。哪像你……”

他說了一半，見盛宇淩臉色變得有點難看，似乎意識到什麽，立刻收回了話：“哎宇淩，你別誤會。我沒別的意思，你可不要往心裏去。”

“我沒有往心裏去。”盛宇淩淡淡說，片刻之後，又笑著問了一句，“你確定她會嫁給你嗎？”

莫易軒往後捋了一把額發，胸有成竹：“她爸那邊，我都填進去大幾千萬了。雖說是以投資的名義，不過可能這輩子也收不回來了吧。她不嫁我，怎麽辦？”

盛宇淩沒有說話，只在心裏暗暗質疑。

他倆一直在角落裏談天，期間包間服務員上了酒水，DJ也進來放起了音樂。氣氛嗨起來，大家更放松了。尹立祺帶著程佳蕙她們端著酒杯走過來，在盛宇淩面前一字排開，聲音嗲嗲的齊聲說：“盛總，感謝一直以來的栽培和照顧，我們敬盛總一杯。”

盛宇淩拿起桌上的酒，舉杯意思了一下。

莫易軒笑道：“敢情我是個透明人？”

401代替我赴約，去見她

四個女孩立刻清脆的笑出了聲，一下擁過來，坐在他們倆人身邊，將一排沙發擠得滿滿的。

她們穿得都很清涼，超短裙、熱褲、黑絲。坐下後，滿眼修長長腿，頓時一片香艷。

盛宇淩無心與她們周旋，略坐了片刻，喝了點酒就說：“好了，你們也不用在這陪了，去玩吧。”

女孩們嘰嘰喳喳的站起身，說要去唱歌。

莫易軒見她們走開了，湊過來，壓低聲音說：“最大的也才二十歲吧，真年輕啊。不僅年輕，還懂事。這些孩子，是一代比一代強了。”

“實力也不容小覷。”盛宇淩看著手裏的酒，淡然說，“都經歷過多年的專業培訓，對這一行要吃的苦也很有覺悟。”

“尹立祺很有隊長的樣子，程佳蕙是帥氣路線。溫寧呢，長得是真甜，中意混血的Chiara也很有異域風情。可以說是各有特點，組合在一起卻沒有違和感。她們能紅，在你意料之中吧。”

“那倒是。”

莫易軒哈哈笑了兩聲：“我早就知道，你在這方面有天賦。”

盛宇淩只說：“偶像藝人就像是包裝出來的商品。迎合消費者不需要什麽天賦。”

他喝了一口酒，加冰威士忌入口凜冽，回味卻綿柔又醇厚。

莫易軒的手機響了兩聲，他看了一眼，然後又眉眼含笑的繼續跟蘇婭發消息。盛宇淩也無心再說什麽，只看著PinkD在大屏幕前笑笑鬧鬧，唱唱跳跳。

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剛剛躥紅，沈浸在喜悅中，無憂無慮得有些洋洋自得。盛宇淩待她們其實不錯，最好的資源都給她們，必要的時候也盡量護著她們。

DJ一首接一首的替大家點歌，音樂聲有些嘈雜。坐了一會兒，盛宇淩覺得吵，放下酒杯剛準備出去靜一靜，音響裏突然傳出一段旋律。

非常熟悉，熟得第一個音符一出來，就立刻抓住了他的心。

他楞住了。那邊不知是誰在問：“這是什麽歌啊？誰點的？”

沒有人回答，大家看上去都不知道。前奏快要結束時，盛宇淩才突然想起來，這支歌，他怎麽也忘了。

《潛海》。黎嫣然唱的潛海。

蘭溪谷別墅的地下室裏，曾經有一段時間，他著了魔一般，一遍又一遍的循環播放，沈浸在這樣的旋律裏，一遍遍細細品味每一個音符，每一句歌詞，甚至是她聲音裏每一個微小嘆息的《潛海》。

曾經聽過無數遍，此刻又突然出現的旋律，在他心裏驟然掀起悍然大波，無法平覆。

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推開包間的門，身後有人在說“是不是點錯了，沒有人唱就切了吧”。然後音樂聲沈寂下來，他走出去關上門。

所有聲音消失在身後時，這種失落感，無以覆加。

想起不久之前，他去找她，卻不能見她，只能躲在樹影裏看她跟另一個男人親昵的交談。盛宇淩靠在走廊的墻上，低著頭黯然笑出了聲。

眼前有人遞上一支煙。

他擡起頭，原來莫易軒也出來了。

“來一支，我知道你現在想抽。”

盛宇淩沒有拒絕，接了煙放進嘴裏。

莫易軒取出打火機幫他點煙，也將自己嘴裏的煙點燃，然後含混不清的問：“蘇婭說你之前下船，是去找她了？”

他深深吸了一口煙，吐出煙霧淡淡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找到了沒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唉！我就知道！”

“輪不到你嘆氣吧？”盛宇淩沒好氣的說。

莫易軒拍拍他的肩：“從小跟你一起長大，就沒見過你受這麽大的委屈，看你這樣子，我心裏也難受啊。”

“少來。有蘇婭天天陪著你，你還記得‘難受’兩個字怎麽寫？”

莫易軒本來還裝出一副沈痛的樣子，聽他這麽說，忍不住“噗”的笑出了聲，一看盛宇淩皺起眉頭，又立刻道歉：“宇淩，我是說真的。一會你看看手機，我可是在替你著想啊。”

他說完，將剩的一截煙頭戳滅扔進垃圾桶，轉身回了包房。

盛宇淩站在走廊裏，望著繚繞升起的煙霧放空了一會。一支煙抽完，他才想起拿出手機看了看。

莫易軒轉了一條消息給他：“我和她本來約好了周五晚上7點在雲上的日子見面，如果盛先生沒有見到她，就跟他說周五代替我去赴約吧！”

一看就是蘇婭的語氣。原來莫易軒一直跟她互傳消息，是在談論這些事。盛宇淩握緊了手機，另一只手指間的一截煙灰掉在地毯上，他沒有管，只定定盯著那行字，直到眼前變得有些模糊。

……

幾天之後，SN音樂力推的新人Aile發行首支單曲《From Venus來自金星》。新歌甫一推出，就得到了各方面的廣泛關註。

這首歌由知名音樂制作人薛東瑞傾力打造，曲風迷幻又節奏感強烈。獨特而深情的唱腔，純熟的演繹技巧相當抓耳。只是與推廣力度不相配的是，SN音樂對這位新人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